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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9章 假太守

第419章 假太守 (第2/2页)

“你溺死过去,我得救你。”
  
  “中箭了……我会泅水,不是溺过去。”
  
  邓四娘把他的身子翻过来一看,只见他背后还真是有一个伤口,却没见到箭支。
  
  再仔细一看,那杆却是断了,箭镞埋在了血肉模糊的皮肉当中,有血从中溢出。
  
  “你受伤了?”
  
  “是,多谢大姐的救命之恩。”那年轻男子说话十分客气,虽伤口被按得疼痛,脸上竟还带着些礼貌的笑容。
  
  邓四娘见了,顿时觉得他是个好人,也因此愿意多说几句,道:“小兄弟,伱是太守府的人吧?”
  
  她口音很重,那年轻男子听了一会才懂,正要答话,河对岸忽然又是一阵大动静传来。
  
  邓四娘如今已很习惯于这样的人喧马嘶了,很淡定地抬起头,只是不仅是岸边有骑兵奔来,上游还有兵士坐着竹筏斜斜往这边划了过来。
  
  “那边有船只!”
  
  “追,别走了薛白!”
  
  那受伤的年轻男子听了这动静,用虚弱的声音低声道:“大姐且自己逃命吧。”
  
  “那你呢?”
  
  “我躲一躲,你逃吧。”
  
  邓四娘又不怕死,倒是没甚好躲的,扛起他便走,嘴里道:“你被那些贼兵追杀,是好人,我不能丢下你。”
  
  这般走得不快,反而在地上留下更多的痕迹,年轻男子苦笑不已,转头看去,只见追兵已经快划到岸边了。
  
  “嗖嗖嗖……”
  
  几支弓箭落在了他们身后的芦苇荡里。
  
  年轻男子几番推搡邓四娘,想让她放自己下来寻生路,偏邓四娘如莽牛般不管不顾,两人语言亦不顺畅。
  
  他干脆闭上眼,想着倘若被捉了如何保命逃生。远处忽然传来了鸣金声。
  
  那些登岸的追兵停下了脚步,朝东岸大声问道:“怎么回事?!”
  
  “将军传令收兵了!”
  
  “为什么?我们都找到船了!”
  
  “吴将军从土门关来信了……”
  
  邓四娘使出耕田的力气,咬着牙,硬生生把肩上高大的男子扛了两里地。
  
  她终于是累了,听着身后没有追兵,停了下来,坐在泥地里喘着气。
  
  “小兄弟,晕过去了吗?”
  
  “快了。”年轻男子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。
  
  他状态很差,该是在强撑着维持意志。
  
  邓四娘又向后看了一眼,道:“放心,贼兵没追上来。你说,我没救错人吧,你是太守府的人吧?”
  
  “我是常山太守薛白,将我送到内丘县,必有重报。”
  
  “小兄弟,你哄我呢。”邓四娘道:“我可知道你不是薛太守。”
  
  “我不是吗?”年轻男子闭着眼,有一搭没一搭地应道。
  
  “你当然不是,我见过薛太守,他比你俊俏得多。”
  
  “比我俊俏?”
  
  “可不是吗?在我面前,你可扮不成薛太守。”
  
  邓四娘此时才仔细端详了眼前的男子,才发现他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其实也非常英俊。
  
  可她又回想了一下,昨日上午在官道上见到的薛太守确实是比眼前的男子更白净、更俊俏些。
  
  她这村妇不傻,知道这是个假太守,用来吸引追兵的。
  
  “我刚才可是听到那些贼兵说什么了。真的薛太守已经到土门了。”
  
  “是吗?”
  
  那年轻男子喃喃了一句,终于闭上眼晕了过去。
  
  ~~
  
  “将军,我们……”
  
  “啖狗肠!”
  
  田承嗣不等麾下部将一句话禀报出来,已经挥鞭重重抽在他脸上。
  
  他方才得到消息,薛白已经与土门县尉贾深抵达了土门关。
  
  此事确凿无疑,薛白已经凭常山太守的信符命令土门士卒据关而守,并保证河北兵马很快会支援。
  
  那是太行山井陉中的险要关隘,与一马平川的真定城毫无可比性,便是田承嗣也不敢保证能在半个月内攻下土门关。如此,便相当于在身后留下一颗有可能击他腹背的钉子。
  
  “将军,是否强攻土门关?”
  
  田承嗣并不是死脑筋的人,一瞬间的怒气过去之后,摇了摇头,道:“先回营。”
  
  他随安禄山造反,为的是荣华富贵而不是证明自己的能力,攻洛阳才是重中之重,没必要咬一根硬骨头。
  
  千骑很快袭卷而去,奔回了真定城外的大营。
  
  “袁履谦还在营中吗?!”
  
  “回将军,在。”
  
  “带来!”
  
  田承嗣似有着无尽的精力,虽然整夜未睡,依旧精神奕奕,待袁履谦进了大帐,他便打量着他,目光似箭。
  
  袁履谦腿上有伤,艰难地走上前,问道:“田将军,不知发生了何事?”
  
  “你与薛白共谋,害我大将、戏耍于我?”
  
  “什么?”一瞬间的错愕之后,袁履谦道:“将军何以这般认为?”
  
  田承嗣不答,眼中杀意逐渐酝酿。
  
  袁履谦感到不安,道:“下官若与薛白有这等交情,便不会拿下他交给将军了。”
  
  “我没看到他!”
  
  “府君奉旨平叛,将军却在此纠结于一个竖子,可是……下官有何处得罪了将军?”
  
  袁履谦放低姿态,心中已有了深深的危机感。
  
  眼下,他唯一的倚仗就是有他在,能保证常山郡的稳定、能供应大军的后勤粮草。可若田承嗣不在乎这些了,是有可能一怒之下杀了他的。
  
  田承嗣确实在考虑是否杀人。
  
  他虽杀伐决断,但一郡长史实在是很重要的官,这种时候一旦杀了,后续会有很大的乱摊子。
  
  还未考虑好,已有信马抵达,禀道:“高邈将军到了。”
  
  ~~
  
  田承嗣确实是在常山待得太久了,这让后续抵达的高邈十分诧异,问了详情之后,听田承嗣说打算杀袁履谦,高邈连忙大摇其头。
  
  “田将军为何如此?”
  
  “我疑袁履谦与薛白串联。”田承嗣笃定道:“你根本不是真心归附府君。”
  
  “如何说呢?”高邈道:“自府君起事已来,河北诸地望风而降,但岂是所有人都真心归附?这次行军之前,府君还特地说过,速取洛阳、长安方为重之中重,何必再意这些枝节。”
  
  田承嗣道:“薛白先守太原,又赴常山,再据土门,威胁我大军腹背之意图明显,此子是根刺,如鲠在喉。”
  
  “薛白难对付,府君一向知晓,不会怪田将军。可若不能速取洛阳,府君的态度可就不同了。”高邈道:“不论如何,袁履谦没有提前放走薛白,人就是在卢子期手中丢的。”
  
  田承嗣眼中微微显出了愠色。
  
  高邈只好赔笑了两声,提醒道:“府君很快就要到了,袁履谦便交由府君处置,如何?”
  
  “好吧。”
  
  这次在常山,田承嗣终究是吃了亏的,折了两员大将,却连薛白的影子都没看到,最后连杀袁履谦泻愤都做不到。
  
  但以大局为重,他只能挥散这些琐事。
  
  次日,五更天,田承嗣终于要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,他沉着脸,出了大帐,拔刀喝道:“传令下去!立即拔营!”
  
  “喏!”
  
  很快,一个个将领们翻身上马,大喊着激励士气。
  
  “兄弟们,攻下东都,美酒美人任你们享受!”
  
  军中士气大振。
  
  ……
  
  高邈目送着先锋大军离去,回马西望,视线尽头,太行山巍巍而立。
  
  “娘的,真是个废物。”
  
  他骂了一声,决心在安禄山面前告田承嗣一状。
  
  “田承嗣无能,让薛白到了土门关。”
  
  ~~
  
  数日之后,袁履谦躬着身子站在安禄山面前,诚惶诚恐地禀道:“回府君话,下官以为,若非下官尽心尽力,薛白岂止是占据了土门关……他该是占据了常山郡才对。”
  
  “哈哈哈。”安禄山捧腹坐在主位上,两侧文武云集,大笑道:“袁卿认为自己有是功劳的?”
  
  袁履谦听着这称呼,愣了一愣,低下头,掩住眼中的异色,应道:“是。”
  
  “好!好!”
  
  不知是肥胖还是其它原因,安禄山看起来比田承嗣要好说话得多,脸上时常浮起憨气的笑容。
  
  他抬起肥胖的手,招过李猪儿,道:“本王要赏赐袁卿,把东西拿来。”
  
  “喏。”
  
  袁履谦等了一会儿,看着李猪儿的靴子到了面前,他目光上移,只见托盘里摆着的是一叠衣物。
  
  “袁太守,袁太守,接着吧。”
  
  李猪儿连唤了两声,袁履谦才反应过来,接过托盘。
  
  “谢府君。”
  
  抬头看去,只见安禄山眼中带着温和的笑容,鼓励道:“换上试试。”
  
  “喏。”
  
  那是一身崭新的官服,但并非大唐的官袍。
  
  说是奉旨讨贼,但才起兵,伪朝的野心就已经毫不遮掩了。
  
  袁履谦迟疑片刻,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腰带,褪下了大唐官袍,接受了这份恩赏。
  
  安禄山再次呵呵笑起来,像是个财神爷。他不是田承嗣,非要试探出这些地方官员是不是真心,他只要让他们趟进脏水里就够了。
  
  “袁卿回真定城吧,治理好常山。”
  
  “喏。”袁履谦执礼告退。
  
  安禄山看着他的背影,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起来。
  
  他不想再克制心中的暴躁,迫切地想要发泄。
  
  “我的小舅舅,他还不死,他就在我看得到的地方,就在太行山里!你们全都是废物!”
  
  “府君息怒,末将马上拿下土门关……”
  
  ~~
  
  新任的常山太守袁履谦终于离开了叛军营地。
  
  他低头一看,见到的是一身崭新的伪朝官袍,心中登时泛起强烈的屈辱感。
  
  往后便是平定了叛乱,他也是接受过伪朝官职的人了,非大功无以洗清。
  
  好在,他是有机会立大功的。
  
  袁履谦转头望向巍峨的太行山,告诉自己得忍辱负重,耐心等到消除屈辱的那一刻……
  
  (本章完)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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