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七十章 躁动的御史 (第1/2页)
吕陶派去跟踪的人,很快就回来了。
“察院,小人查清楚了……”对方凑到吕陶跟前:“方才那人唤作:陈十二,是本厢的厢典王茂实的小妾之弟……”
吕陶听完,眯起眼睛来:“竟是本厢厢典的人!”
本已平静的心脏再次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。
吕陶甚至感觉,自己已经看到了一张通天的阶梯,在他面前出现。
开封府的厢吏?还是本厢的厢典?
吕陶忍不住舔了舔嘴唇。
这可是一个很敏感的群体!
而厢吏、和尚、道士,组合在一起,更是一瓶对外戚来说堪比砒霜的毒药!
可不要看开封府的厢官体系是承袭自晚唐五代的厢官体系,就下意识的认为,这就是一个和唐五代的基层厢官一样的制度。
只承担着治安、防火的职责。
实则不然!
就像毕仲游所说——诸厢小使臣,虽带督察盗贼,其实分管估计家业,取问病人口词,并检验救火等杂务,不类捕盗之官。
这汴京城的厢吏,从太祖之后,就已经从州郡的那种治安官,转变成了地头蛇!
所有厢吏,都是驻在本厢本坊,与街坊邻居朝夕相处!
他们是汴京城的细小血管。
也是赵官家们的耳目与口舌!
而从先帝开始,他们的身上开始背负更多职责。
先是熙宁三年,先帝下诏——诏京城里外雪寒,老疾孤幼无依之人,令开封府分擘于诸福田院住泊,于额外收养。仍令推判诸厢使臣依旧福田院条约看验,每日依额内人给钱!
元丰五年,因感入京商贾及士人,穷困得病,无钱医治,常常病死于京中,先帝再次下诏:令开封府诸厢使臣各辖二人,凡商旅穷独被病者,录名医治,会其全实,为赏罚法,人月支合药钱两千。
当今天子,广福田院之设,令太医局分于诸厢设诊,以治孤寡老幼无依之人,并免诊钱。
就是从先帝的这些善政上发展而来。
同时,诸福田院中孤儿,最终都会被挑选,然后被汴京新报收走,剩下的则送诸作坊为学徒。
也是以承先帝之德政,广祖宗之宏德为名,出封桩库钱,并命开封府、太医局、福田院实施。
实际负责具体工作,进行甄别、上报、核实的,就是这些厢吏。
此外早在先帝即位之初的熙宁元年,先帝就已经下诏,强化了开封府厢吏的权力——以京朝官曾历通判、知县者为诸厢勾当公事,凡斗讼六十以下情轻者许得专决。
这就是将开封府诸厢坊的民事纠纷、斗殴,都交给各厢坊的勾当本厢公事官处断。
先帝起初的设想是很好的。
合天下州郡能臣之力,将京城建设成真正的首善之地。
奈何,在实际执行过程中,这个美好的设想,彻底落空了。
原因很简单。
文臣,都是流官。
任期都很短,尤其是开封府的文官任期,特别的短。
过去,权知开封府几乎是一年换一个。
好多人,甚至连半年都做不满就已经高升或者获罪出知了。
不止是权知开封府如此。
开封府的所有中高级文官,都是这样的。
流水的开封府,铁打的厢官吏。
故此,在实际上,本该属于厢勾当公事的‘斗讼杖六十以下得专决’的权力,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那些厢吏手中。
便是来了一个想做事的能臣,成功的将权力从这些厢吏手中收回。
但,要不了多久,这位能臣就会迅速高升。
而继任者则会迅速的将前任抢回来的权力,再次拱手送出去。
在这样的情况下,一个外戚与厢吏,而且还是本厢的厢吏有染,就显得很刺眼了。
尤其是,这个外戚在同时,还与和尚、道士,纠缠不清。
仅仅是这一点,只要报上去,那这驸马就要百口莫辩,成为天家眼中的‘可疑外戚’。
忠诚不绝对,就是绝对不忠诚!
但,想要靠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,扳倒一位驸马,天子的亲姑父,还是有难度的!
然而,有了弹劾的内容,要是不弹劾,就像在勾栏听曲,人家小娘子都已经投怀送抱了,但自己却已在贤者时间。
浑身难受啊!
再说了……
吕陶是很清楚,现在的御史台内部是多卷的。
无论新党、旧党,都在争相的表忠心,都希望天子能像关注朱光庭一样关注自己,乃至于追赠父祖三代。
所以,一个个卷的飞起。
吕陶很担心,现在盯着驸马的人,不止他一个。
若是如此的话,他要是不弹劾,被人抢了先。
这到手的功劳和圣眷,岂不是要飞了?
不行!
吕陶想到这里,就对那官吏道:“汝且在此继续盯着!”
“吾回一趟御史台……”
“诺!”那官吏拱手应命。
吕陶拍拍后者的肩膀,勉励道:“汝自努力,本官将来表功,必有汝的份!”
“说不定,皇恩浩荡,能特旨许汝出官呢!”
这官吏顿时兴奋起来:“请察院放心,小人定会努力的!”
这御史台现在可不仅仅乌鸦们在卷,他们这些乌鸦的打手也在卷。
无他!
朝廷给的太多了!
从元丰八年至今,御史台里的胥吏,得到出官的员额,就已有十人!
而在过去,一年都未必有一个!
在大宋这样的官本位社会里,哪怕再小的官,即使是不入流品的小官,也是有无数人趋之若虞,削尖了脑袋,做梦都想要拿到的。
……
吕陶出了永宁坊,就骑上马,直奔御史台。
走到半路的时候,他迎头撞见了一个熟人。
“元均公!”对方也早早的发现了吕陶,远远就拱手行礼。
吕陶来到这人面前,下马后还礼问道:“芸叟怎在此地?”
此人,正是吕陶的好友张舜民。
他和吕陶、苏轼兄弟还有鲜于侁等人,都是一个团体的。
这个团体一度在朝中,自成一派,而且声量很大。
因为基本都是蜀地士人,所以被人污蔑为蜀党。
不过,现在的蜀党,在经过鲜于侁一案的打击,已经分崩离析。
这从吕陶现在开始和朱光庭走近就能看出来。
朱光庭可是程颢、程颐的学生!
而程颐和二苏之间的关系,如今不能说是貌合神离,至少也是相看两厌。
特别是程颐的学生们!
他们对苏轼兄弟的感观,因为苏轼在司马光丧仪上对程颐大嘴巴开嘲讽的缘故,已经差到无以复加,发誓一定要给老师报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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